去年八月下旬來鴛老師邀我協助學校興建連廊事宜,幾番商談定下以人文合夥人精神、樸門的永續概念及採綠建築實務建造,並輔以合力造屋傳統文化傳承。思考後規劃設計了幾個不同的草圖,與老師多次討論,最後選定了最複雜又耗人力的方案,植栽活柱、麻繩竹蔑綁縛、草葺屋頂,全建築完全捨棄金屬,並以全校親師生合力造屋方式營建,所為的就是上述設定的諸多目標。
日本歧阜縣白川鄉、五箇山的人字木屋建築村落,重葺新草時通過「結」的組織請來村民,少則數十多則近兩百人,在短短一天內就將繁複而龐大的工程完竣。這種人字木屋,以及「結」的合力營建文化,被聯合國科教文組織認定為世界文化遺產,卻不知這種草葺木屋與合力造屋的文化源自漢唐。過去台灣也承襲了這種優良建築與文化傳統,直到二三十年前才因經濟發達而漸漸沒落,現在已幾近滅跡。
傳統民間合力造屋,村民們有傳統生活文化與切身需求的動機,人力不需三請四喚到處敦促、材料自有村民募集。而我們在這種文化生活之外的即興組織,要完成這項使命本就不易,募集材料要廣為蒐羅,糾集人力要賦予動機並說服投入,除開意願還要剛好有空,都是費時傷神的任務。事務沒有人就無法推展,而我原本該上台北工作,所以人力與物資募集由老師處理,我僅在週六回來負責帶領工程部分。
月餘的運作人力與物資一直無法就緒,於是力邀靜漪加入,在靜漪的運作下,
母親曾試圖阻止我說『都這個年紀了還在作夢』。翠屏替我緩頰說『趁現在還有能力經營夢想,否則等老了就真的只能作夢了!現在經營的一切,不就是未來的回憶。扣除掉夢想未來與回憶過去,生命剩下的大概只是空白。而且未來也多了一個相孫子炫耀的故事,阿公以前……。』所有參與連廊活動的義工,或許也抱著諸多迥同不異之夢,以及各自不同的動機。
在營建過程中不時會有人問道『連廊到底甚麼時候可以完工?』,在捉襟見肘的狀況下要完成連廊有幾個要件,募集材料與人力資源的狀況,再來就是要有足夠的時間去構築,所以我的回答總是帶著『如果』二字的假設性或期望性語句,因為工作人員與材料缺一不可。工程由專案小組統籌,希望材料可以全數由募集方式無償取得,招募人力每日三五人至十數人,預計每週三天,九週共施工27天,若還無法完成則設法在寒假延長幾天,盡力在一學期內完成。
但臨淵結網所募集的義工僅有30餘人次,而且大部分為專案小組幹部,分別在五天中前來襄助,原本預計聘任一位專職小工以協力達成進度,也因材料募集不足而將經費挪去購買竹竿。所幸執行長提出了搭配教學的要求,共有三十餘位同學分別參與了工程施作,但也因為要配合教學,營建活動延宕了一週才開始。這些同學雖然年少力微,從一竅不通開始到後半學期進入狀況後也推動不少進度,但全部的人力實在比原先所預期差太多了,藹藹萋萋怎奈糧寡兵微,獨木難支起連廊,工程也只好延宕到這學期了。
過程中不論晤談、會議、說明會共同的疑問就是『竹子種的活嗎?』。植物移植最佳時機是生長季之初,但是台灣位副熱帶海島,在生態環境上幾乎沒有春夏秋冬之別,也沒有明確的生長季與休眠季之分。重要的是適當選株、分蘗完整與種植後的悉心照護,一些分蘗時被強拗硬掰、枝葉盡去還有過老的植株當然不易存活,另有兩株種下後枝芽生長旺盛,卻被同學盡數拗去,此外距人文車站最近的八株,同學們邊打躲避球邊搖晃它們,眼看著不是死亡就是在生死邊緣。
次第移植適逢雨季,泥濘積水的區域明顯的降低了存活率。我們一共種了56株柱子,其中兩株未種之前就已然死去,四株無頭及頭部斷裂姑且一試,讓它們先頂著。其餘50株確定存活25株,50%的存活率,另有8株還在生死之間拉距,加上23株已成竹竿,連廊的結構靠著這些竹子撐了起來。
今年春夏之交這些竹子會陸續發芽、長出新筍,與湘君老師約好來春開始施用堆肥,土沃水足則新長竹筍會粗壯,明年初可用來替換枯竹,就地移植易於操作也利於存活,屆時再次施肥,就在明年夏秋兩季,漸漸的會看到連廊活起來,可以期待實景描摹的『活建築』了。屆時人文連廊還會變成筍園,照安宮來的黑綠竹筍可是市場上難覓的搶手貨、炒筍絲煮排骨湯都是餐桌上的美味佳餚。
連廊抵擋得了颱風嗎?風雨廊沒有牆壁,穿堂風不會蓄積風壓破壞力較弱,就屋頂結構而言,側向受風面積不大而且風壓向下,是能抵擋一般颱風,就如同早年台灣農村的豬圈牛欄,也是同樣的建築結構,強烈颱風還不一定能將它吹毀。
與傳統所不同的是柱子用種的,雖加上斜撐以抵抗颱風,但其結構下挽力道薄弱,在近一期校舍這邊,由於靠牆若風向正好面對牆壁,廊頂下會蓄積風壓,不敢保證能否挽住廊頂不被舉起,若颱風來襲最好做些防颱措施,在梁柱交接處加繩索縴拉,就如同早期民居防颱一般,不然颱風所帶來的危機,很可能是將連廊頂掀下或抬走。
人定勝天?『勝天』的人本思想正是環境生態的最大殺手,以人為本考量的是環境物種依附於人的關係,忽略所有物種間平等的互相依存,以自然為本是考量環境中所有物種的個別關係與總體平衡,這才是大自然生存之道。不要『獨自在,踏成塚,空活了千年萬年,卻毀了地球家園。』直想著,要何時才能『一棵樹,一株草,可以在秋天枯黃,冬天死去,也可以在春天迸出綠葉,萌生新芽,在夏天裡植拓遍野。』如此的恬淡,如此的簡單,自然循環,世代交替,何須強加干預。
如果颱風真的將我們辛苦搭建的連廊摧毀,那也只有順從天命了,二期校舍數千萬的全新建築,不也在一場颱風中被老天爺收回數百萬的裝潢設備。人本來就不應該與大自然抗衡,道德經『生之畜之,生而不有,為而不恃,長而不宰,是謂玄德。』這正是現今普世顯學『永續』的根本觀念。佞者利己,達者利人,老子順天應時,恃天地之道不論萬物芻狗或人,老莊思想正是西方高等學府在永續相關教育中,被奉為圭臬的最高哲學實踐導師。
『實踐』才是永續的價值,永續校園需要大家共同經營,在實踐中不斷修正缺失。人文的創立,不正是在數十萬人計的教改社運中極少數的實踐者,我們不也是正因為追隨實踐,而齊聚於此。連廊正是實踐永續校園營建的起始點,這學期每週四、五、六全天,是連廊的工作日,希望大家一起來參與,不論你是否曾經報名,或是你只有
我們還需要許多竹蔑,全國能剖製竹蔑的匠師所剩不到兩百人,這項國寶級的技藝並不難只是需要些巧勁,您是否有意願來幫忙剖製,過過短期國寶之癮,或者持續下去成為貨真價實的國寶,更期望這學期可以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『玩成連廊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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